03

被范闲记挂的言冰云，也并没有想象的那样难过。

躲过鉴察院耳目，将自己与已然逝去的可怜少年移花接木，一切都很顺利。

这可怜少年一直生活在山中，饥一顿饱一顿，自然无法习文习武，不会有什么学识修养。

可是众人不知，苛待主人的仆从更加不知，也不敢细问。

言冰云将自己折腾了一顿，好歹不显得如何养尊处优，便寻机混入村子，成为了“被家仆赶出，又生了场病差点死掉的倒霉小公子”。

民风淳朴，言冰云如鱼得水，惹得村子里一对丧子老人怜悯，收留在家居住，除了一开始小心翼翼装出一副害怕被赶走的模样，之后便开始向着十几岁少年一样活泼，带着大小孩童上蹿下跳，常常惹得村人又气又笑。

时日一长，言冰云竟然有恍如隔世之感。

冷静自持，心思缜密，言冰云一直以为这就是自己。

原来不是，这只是被庆国培养成这样的自己。原来无拘无束，随性自在的日子这样令人着迷，少年人上蹿下跳，也会被大人放纵至此。

如果当真天下安定，找个地方隐居也未为不可。

“收到乌鸦请安了？”陈萍萍结果信报，“他的身份？”

“属下不知，乌鸦已自行潜伏。”

“你退下吧。”

旁边的言若海神思不稳，欲言又止。

“怕什么。”陈萍萍细细捻开信报，“该来的，总会来。”

读罢倒是笑了：“还真是小瞧了他。若海，动之以情吧。”

言若海一惊，连忙接过信报细细观看，确实是言冰云的字迹，谍报潜伏贿赂无一不明，却并没有他的参与，瞧着竟像是局外人。言若海心中一沉，怕是言冰云真的知道了自己的身世，若是……

“不会。”陈萍萍依然还是风轻云淡的样子，仿佛言冰云脱离掌控不是一件值得大惊小怪的事：“言冰云放下了。”

放下了被欺骗的恨、被利用的怨，明明已经自由却依然愿意帮助庆国来还恩。只是这谍网，失去了最强的利器，也不知能不能发挥出原本的三成力气。

“虽然他没有说明，想来也不愿意再插手庆国与鉴察院的事了。”言若海并不看好，即使如今年过不惑，可若是知道身边的人一心利用操控自己，言若海也会想要疯狂报复，何论原谅与回归？
“人永远会受到幼年的影响，鉴察院从小培养探子就是为此。言冰云在鉴察院长大，你说他最坚持的是什么？”

“庆国。”

“错，是苍生。”陈萍萍又想到了那个看轻须眉的女子，“鉴察院设立的初衷，是苍生。”

在见惯了丑恶后，真实与善良才能被炼就，看着言冰云冷冰冰的，化开后会是心怀苍生的人。

“众人的背叛会让他更加认清自己，更加坚定信念，君子欺之以方，以苍生为饵，动之以情，他会回来的。”

“你说对吗？范闲。”

言若海一惊，转身一看，一个人影逆光而立。

范闲瞅着联络言冰云的方式，心里很发愁。

听到了言冰云这样大的秘密，又听到陈萍萍对言冰云的安排，范闲不寒而栗的同时又隐隐期盼他的回归。

范闲说不上热爱庆国，可他老妈一生的心血，视他若亲子的范建都在庆国，他既然走不得，只好将小言公子留下来。

可这样又随了陈萍萍的心意。范闲不愿意胁迫自己的心上人，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，何况是以天下苍生为要挟。

就只好纠结。

纠结来纠结去，范闲倒是想通了，反正渠道在这里，干嘛不联系他谈情说爱呢？言公子恐怕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意！

说干就干，范闲一口气写出十首黏黏糊糊的小酸诗，直接寄给了言冰云，落款只有个闲。

给心上人的诗，怎么能是别人写的！

陈萍萍：“……”

言若海：“……动之以情？”就知道这家伙不安好心！

庆帝：“……原来闹死闹活不娶林婉儿是因为这个？”

所有人都对范闲的神来之笔惊得死去活来，包括言冰云。

他更惨一点，直接就是当事人。

更更更惨的是，他周围的狐朋狗友见到了，大呼小叫，在言冰云没能反应过来的时候就闹得满城风雨，直接将他推向了上京八卦党首位，第二次。

第一次当然是大理寺卿大张旗鼓的将私生子迎回府邸，原因是正室所处嫡子马上风死了，三十大几的人也没留下后。宗族的人虎视眈眈，妾氏一阵一阵枕边风指望自己的儿子认作嫡子，正室强忍心伤一意孤行认了在外漂泊的言冰云，不愿便宜了妾氏。

认作嫡子自然大张旗鼓，言冰云就这样出了名，入了族谱，大名云慕。

所有人都被言冰云这鱼跃龙门的身份变换惊呆了，自然纷纷好奇接触。若是原本的乡野少年可能就要出丑了，言冰云可是精心养育的贵公子，虽说隐藏身份要装的一问三不知，可天资聪颖大大方方的气度却无法掩盖，倒是结交了些二公子啦，小少爷之类的狐朋狗友吃吃喝喝打打闹闹。

范闲的信件到的时候，一群人正在云府打打闹闹，看到未属地名的信件言冰云就有了底，庆国此刻想必正在怀疑自己，必定不会寄来十分重要的信件，捏捏厚度，也不知是何物如此厚实。

打开的一瞬间就惊了。这“闲”定然是范闲无疑，可范闲为何寄过来十首情诗？

是给林婉儿的误寄给了他？

恰逢此时有客前来，言冰云匆匆翻检并无疑点，只好放下，招待来客。

却不想沈大小姐拾起了被言冰云行走带风吹掉的信件，只见上边一首情意绵绵的诗，一个小字“闲”，顿时芳心一颤，竟不顾礼节，强颜欢笑问言冰云：“云公子，这情诗，是哪家闺秀寄过来的？”

闺秀？言冰云一愣，这不是范闲那个愣子寄过来的？

这时一旁的狐朋狗友抢过来，一看就乐了：“闲云怠懒梳洗慢，思慕思君两不知。这就将你的两个的名字嵌进去了，这姑娘用情深啊！”

一旁所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，纷纷说：“这是谁家闺秀！”

沈大小姐却觉得自己笑不下去了，未曾向主人告退便回府了。

这时才有人悄悄在言冰云耳边念叨：“小云公子啊，这位沈小姐可不得了，若是你不曾见过这个闲小姐，还是沈小姐更显贵。”

言冰云心下思量，面上却不显，只与众人玩笑。

与沈大小姐划清关系倒是随了言冰云的心意。上一世言冰云与沈大小姐纠葛，最终害的沈婉儿家破人亡，远离故土如无根浮萍。

今生已然没有了情报的刺探，言冰云也不想去招惹她了。

范闲就是绝佳的靶子。

TBC

总感觉下次就要快进了……